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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alfway house 5【勋兴】

5


中途之家的房东的职责里面,从来没有煮饭这一项,所以张艺兴的手艺,很烂。本来就没什么事做的这个闲职,在这偏僻的地方更是无所事事,这栋房子是遗产,父亲的遗书写得非常明确,希望从闹市回老家的儿子用这栋房子做中途之家,明确到简直就像计划多年一样,不认识的人绝对会觉得他是个有了房子坐着拿钱的人。但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,除了每天打扫,点名,检查卫生,定期写报告,剩余的时间总会找点事情来做。就这样,开始中途之家的第一年冬天,他开始在不大的厨房提供食堂服务,第二年春天就有房客食物中毒呕吐不止,吸取教训的张艺兴没放弃,赔了所有医药费之后,煮任何东西都多花一半时间,即使做三明治也不用生的菜,肉总是老得不行,但是,熟了就好。


就是这么倔强的张房东,在吴世勋入住的第三个周末宣布,以后不做饭了。


旁的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,但是吴世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觉得,这不论怎么看,都是在针对自己吧,跟才吐过的时间吻合不说,现在自己是那个“餐厅”唯一的客人不说,房东从得知自己要在酒吧打工那天开始,就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,这是,对自己不听话的报复?


吴世勋的新工作做得很勤奋,手机不带在身边,所以闹钟也听不到,总要朴老板提醒他才想起来该下班回去点名,可是朴老板哪是这么细心准时的人,这一个星期,有四天都超过十二点才匆匆忙忙赶到宿舍,一踏进门就喊着房东的名字,“我回来了艺兴哥!我回来了!”生怕错过点名被上报,另外三天,包括这天星期日,是张艺兴晚上到酒吧之后顺道把人带回去的。


公车末班已过,张艺兴习惯走路,吴世勋省钱也不搭车,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去的路上,持续了十分钟无语的路程,跟在后面的吴世勋一直在等房东什么时候会数落他。来这儿的第一天,张艺兴明确说过,一旦超过宵禁回到宿舍就会上报,这几次迟到,进门的时候都看到张艺兴抱着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厨房读,看到自己回去就瞄一眼挂钟,嘟囔一句,“都这么晚了,”表情冷漠,“进去吧,我还没来得及打电话给老刘,下次注意。”


也许房东比看起来得要有人情味吧,刚这么想着,一句话就吓到了吴世勋,“都说了不要走在后面啊,很奇怪。”


加快脚步追上前去和房东并着肩,吴世勋撇了一眼身旁的人开了口,“那个,我这几天迟了回去,对——”


“不要迟到,下次我不会这么大方了,接下来的时间如果没有迟到的话,我就不会写进你的初月报告里。”


“好。”道歉的话没说出口,也没机会了,“那下周二我去报到的时候,要不要……”


“当然不要说了,”觉得这孩子不知世故到离谱的地步,张艺兴停下脚步看着回过头来的吴世勋,“我没通知刘警官,你却自己招了,你想让我难堪?”


“知道了。”


继续往前踱步,“这附近都熟悉了么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白天在做什么?”


“去了两次社工办,他们说有空多去,可能会有适合我的工作。”


“薛小姐说?”想起之前吴世勋这么称呼前科改造项目的志愿者,张艺兴不禁撇嘴笑了。


“啊,对,还有另外两个兼职的——”话没说完,吴世勋转头看到在偷笑的张艺兴,“诶?”


张艺兴抬眼看他,摇摇头,“没事,这不是重点,我没兴趣。最近喝酒了吗?”


“没有。”吴世勋答得飞快又得意,想说自己总算有让房东省心的事了,“在宿舍也没喝。”


没有回音,话题就此结束。吴世勋决定修改对房东“有人情味”的设定,改成“阴晴不定”比较合适吧。


路上偶尔有车呼啸而过,一走出酒吧的音乐圈子,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许多。突然响起的的铃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,是吴世勋的手机信息,“老头今天早上死了”。


“太大声了吧,你的铃声。”张艺兴一脸嫌弃。


“酒吧太吵,我怕听不到。”敷衍着回应,吴世勋想了又想,还是回复,“怎么知道的?怎么死的?”


“别骗人了,怕听不到,上班的时候却不带手机在身上,再大声又有什么用。”


吴世勋的信息收到回复,“总算肯回我了?明天有空见个面么?”关上手机放进口袋,嘴巴自然而然地回答房东,“那是因为。。。诶,你怎么知道我当班的时候没带着手机?”


“嗯?灿烈说的啊。”


灿。。。?啊,朴老板啊。“朴老板是个好人。”莫名地一句,吴世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,也许因为他毫不在乎地接受了自己在那里工作,而且是在拒绝过自己一次之后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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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一的一大早,吴世勋和人约在汽车餐厅,点的三明治很快就吃完,就着一杯水等人。穿着与这个乡下地方极不相符的着装,女人姗姗来迟,在吴世勋对面坐下,“老头死了,你才有反应么?”


“特蕾莎。。。”


“我改名字了。”


“不管你跟谁结婚了,不管你现在叫什么名字,我今天只是来问你,他是怎么死的。”


“监狱嘛。。。每天总会死几个人。尤其向他这种猥亵儿童的,也许,是谁走漏了风声,让里头的人知道了他的罪名。。。”


“是谁’故意’走漏了风声?这种事情,不是随随便便会在闲谈的时候聊到的吧。”


“这些我不清楚,你进去了些日子,倒是有学到些东西嘛。”


“进去了’些’日子?如果不是我想了些办法,恐怕要再过七年才能出来。”


“是啊,你的模样都不一样了。那天见你,都快认不出了。既然现在出来了,不考虑回去么?你认识的人,认识你的人,都不在这里,你带着案底,在其它的任何地方都很难。。。世勋,世勋?”


一直低着头听着这番话的吴世勋渐渐脸色发白,刚才吃下去的午餐肉和煎蛋的味道还残留着嘴里,他一手握拳抵住嘴巴,咳了两下,站起身,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

女人着急地站起身递出纸巾,“怎么了,病又要。。。”


吴世勋拦住她的手,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没病,别来找我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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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请问。。。”吴世勋气喘吁吁地来到房东门口,那人正和谁通着电话,被突然出现的吴世勋怔住,“我等会打回给你,现在没空。”房东放下电话,疑惑地看着吴世勋,“怎么了,敬语都出来了。”


“我想问,如果我,急着要去Z市,该办什么手续?”


“那么远?有多急。”和吴世勋焦急的态度不同,张艺兴倒是不紧不慢,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衬衫比对。


“就是,很急。”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,吴世勋却说得一本正经。


张艺兴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的小事,放下手里的衣服,把吴世勋拉进房里,确定了走廊里没人,反身把门关上,“急着申请离开本市的,只有两类人,要么是找到了爱人,要么是找到了仇人,”说着张艺兴逼近吴世勋,在他退到桌边的时候,一手扶上他的肩把人按进座椅,低头问他,“那么,你现在,是哪一种 ?”


吴世勋以为,张艺兴只是个房东,负责监督的联络员,偶尔给些建议,只要听话就没事的工作担保人。他一时冲动想去Z市,到老头的坟上看一眼,没想到张艺兴会问那么多,“如果不行的话,那我就不去了。”


“没有不行,但你不给我个理由的话,我怎么帮你交申请。”


“那还是算了。。。”


张艺兴的电话又再响起,他接起来就不耐烦,“我不是说了马上回你么?”见吴世勋要走,按住话筒冲着他,“对话还没结束,明天我再找你。”


吴世勋后悔来找张艺兴问这些,其实并不是这半年里一定要做的事情,完全可以等离开中途之家彻底获得自由之后再作打算,现在好了,给房东多了个盘问自己的理由,可是他并没打算跟房东分享自己的故事。


这天吴世勋无所事事,社工帮助他找到的工地兼职到周六才开工,朴老板又打电话来说有私事所以今天酒吧闭门谢客,一直看电视等到所有房客都回到家,才发现时候已经不早,却没有人知道房东去了哪里。吴世勋想着白天和他见面的时候那人正准备着出门的衣服,好像要去什么正式的场合,但是几个人打电话去,都无人接听。倒不是大家对房东的安危有什么担心,而是如果张艺兴没有准时回来,那这一天的门禁记录可就没了,更奇怪的是,张房东,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迟到过。


快到十一点半,就在金钟大提议通知刘警官的时候,朴老板的电话却来了,打给吴世勋的,“世勋啊,你过来一趟,把你们房东给带回去。”总而言之,长话短说,就是朴老板的私人派对上,没剩下几个清醒的,他的任务,是把其中那个张艺兴,给带走。这话带给兄弟几个知道之后,一个个都“那你早去早回”的脸,吴世勋临走前,“资历”最老的金珉硕不忘嘱咐,“你别忘了提醒艺兴哥,我们哥儿几个可都准时回来了。”


吴世勋赶到酒吧的时候,已经只剩下五六个人了,除了张艺兴一个人窝在角落的沙发,趴在桌上发呆以外,其他人都横七竖八地靠在吧台最里面的位置,包括明显穿着情侣套装地朴老板和边伯贤。吴世勋见过边伯贤几面,没次都是在他临近半夜收工离开的时候,那人从外面回来,朴老板总是一副“妻管严”的样子,呼前应后,猜也知道是什么关系。这次避开周末的派对,恐怕他们是主角。


朴老板见人来了,指了指张艺兴的位置,“就差他一个了,这些我照顾着,今晚就在这儿凑活着过夜了,你把他带回去,你们不是要登记什么的?是吧?”


“哦。”本来朴老板就是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,吴世勋二话不说就要去抬人,不想走近了张艺兴才发现他,满脸的不高兴,“你还真来了啊。”


吴世勋心里纳闷,不然呢?吃力地把人扶起来,往外走。张艺兴被拖到门外之后,望了一样空荡荡的停车场,“吴世勋你怎么来的?”


“我跑过来的。”


“唉。。。”摇着头叹了口气,张艺兴扶着门把自己靠墙站好,“你让我吹会儿风,一会儿我自己能走。”


就这么在门口靠着墙,吴世勋默默地等了几分钟,终于忍不住说,“今晚的记录。。。”


“我一会儿回去点齐了人就算数。”


“哦。。。”吴世勋放了心。


“要是敢打我的小报告你就死定了。”


“啊?”一向严肃但不严厉,谈吐有涵养的房东说出这种低级的话,不得不让吴世勋反应了几秒钟,“可是,也没有规定房东要在门禁前回去吧?”


“嗯。。。也对。”张艺兴望着天若有所思地答道。


“你是不是,喝了很多?”如果不是的话,解释不了刚才幼稚的对话。


“也不是很多,没醉,只是不着力。刚才那是我脑子一时没转过来。。。”张艺兴捏了捏鼻梁,一个用力站直了身子,“走吧。”


这个用力不得了,本来站直的身子没能稳住,重心向前,“靠!”一句脏话还没说完,就被吴世勋一把拉住,“要不还是我背你吧。”


张艺兴使劲晃了晃脑袋,眨眼,眼前的东西泛着一片片的蓝色,“那你别喊累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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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已经不是三岁的孩子了,即使再累再困,趴在别人的背上也不可能睡着了,张艺兴的两只手在吴世勋的肩上上下晃着,被背着走了十分钟的路,大半夜的难得有一个人经过的时候用奇异的眼神望着这两个男人,张艺兴特地把脸埋进吴世勋的后背不想被人认出来,一个不小心重心太靠后,险些从人的身上摔下去,吴世勋手心捞了一把,抱怨了一句“你别乱动”之外,两人再没对话,尴尬的安静弥漫开来,持续了很久。


张艺兴紧了紧手臂,想起白天这人来找自己询问出市区的手续,又想起一个月前突然告诉自己要申请离开中途之家的边伯贤,笑笑道,“你跟伯贤啊,挺像的。”


“嗯?”吴世勋是真的没听清,自己正使着劲不让人掉下去,那人却在用只有自己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。


“伯贤啊,刚才没有看见么?你的’老板娘’,啊,他不喜欢被人这么说吧。你们挺像的。”张艺兴抬高了点声音,嘴里全是酒气,吴世勋只喝过啤酒,闻不出张艺兴身上的是哪种酒的味道,或者,是哪些酒的味道。


“哪里像?”以吴世勋对边伯贤的零星了解,只知道朴老板把那个人宠上了天,只知道他从前很受张房东的照顾,只知道他曾经住过自己的房间,除此之外,并不多了解,也不想了解。只要一有能力,吴世勋便会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家当离开这里,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开始新的生活。所以,和已经决定和朴老板在这个镇子过安逸生活的边伯贤不同,他不觉得自己会跟他有什么相似之处。


“都是好孩子。”张艺兴没有犹豫,好像这是他事先准备过答案的问题一样脱口而出,“啊,好热啊。”摸了一把脖子里的汗,张艺兴就这么把手又搭回吴世勋的肩。


吴世勋皱了皱眉,心想,你是忘了我不听劝告硬是要去酒吧工作的事情么?你是忘了在酒吧上班之后好几次超过门禁回去的事情么?“不要随便称呼杀过人的人是好孩子啊。”


“啊,是啊是啊,哈哈哈哈。”张艺兴用满是汗的手拍了拍吴世勋的胸,“他啊,我还挺喜欢他的,像个弟弟一样跟在你身后问这问那的,自来熟却讨人喜欢,但是跟你一样,不知道在急什么,整天都在想着要走啊要走的。一般来我这儿的大多都是混日子,混够了半年再找别的地方混日子。你也是,一来就是要赚钱,赚了钱你要去哪儿啊?要是被问了你打算怎么回答啊?”


“反正总是要走的,没什么所谓吧。”


“话是这么说,可是你才来几天,伯贤呆了一个星期,就去朴混蛋那里唱歌了,唱着唱着就唱出感情了,三个多月就走了,才三个月啊。”张艺兴用右手比话着个“三”字在吴世勋面前晃,屁股又开始往下滑,吴世勋见撑不住,站定了,扶着张艺兴的两条腿往上送,算是平衡了。张艺兴没理会,继续着,“他才跟人认识多久啊,我认识姓朴的二十多年了,那个人除了长得帅点就没优点了好吗,伯贤也不听我的,急着走啊,住那么近,急个屁啊。我呢?担心他还要帮他交申请,做人证,忙前忙后的,他倒好,人走了,一次也没来打过招呼说声谢谢,过河拆桥!”一个“拆”字,掷地有声,就响在吴世勋耳边,吓得他赶紧侧开脸。


损人,脏话,都出来了,刚才可能是没醉,现在估计真是醉了。吴世勋叹口气,没想到这晚上的苦差事还得听人抱怨,刚才还说是“好孩子”呢,转眼就不记得了?背上的人说着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,吴世勋加快脚步,已经看到中途之家的灯了,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天回去洗个冷水澡吹吹风扇。


“灿烈他说难听了就是个富二代,学什么都没能学好的,接了酒吧老板,却连调酒都不会,会做的只有松饼能做好,也不肯花钱找个调酒师,难怪生意越来越不好,伯贤到底喜欢他什么呀?”


听了房东抱怨了一路的吴世勋,莫名其妙接受了他强行解说了自己老板的种种不是,“那个,我说,艺兴哥?”


“啊?!”音调升高,轻浮得远远不像他平时的样子。


“我说,你劝我不要去酒吧,是因为边伯贤么?”


“啊?”


“你不让我去,也不让他去酒吧,是因为朴老板么?”


“啊?”


“他们都说你喜欢边伯贤,其实你喜欢的,是朴老板吧?”


“哈啊?!”沿路的店铺基本都打烊了,这附近只有中途之家的独栋还亮着灯,夜里很静,空气很热,张艺兴眯了一路的眼,被自家的门前灯亮得睁不开眼,“你他妈才是同性恋。”


“哦,到了,下来吧。”


“嗯?哦。。。”


==== TBC ====

为什么更得那么慢?因为老子懒。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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